就是一家。我凭啥要给她匀皂角?”彩兰说出来的前半句话正是当年郭福海在皂角树下对郭安屯说过的话,当年郭福海说这话时彩兰在场,并且她还是刚过门没几天的新媳妇,当时她的脸就烧烫的抬不起来。从那以后这句话就一直针剌一样地扎在她的心上。除此而外还有一件让彩兰压在肚子里吐说不出来的怨苦:土改以来她的男人郭安屯好几次在睡梦里喊叫着月儿的名字把她吵醒,女人最疾恨的是啥?不就是勾引自己男人的骚浪女人吗。彩兰总以为她当了民兵队长的男人,让地主儿子的这个骚狐一样的小女人给勾引住了。彩兰恨还恨不过来,怎么会把自己的皂角匀出来让她使。她宁可把用不了的皂角丢到河里让水冲走,也不给月儿用。
水仙的面子太小,彩兰不拾。
水仙闹了个红脸没趣,她白了阴阴怪怪的彩兰一眼。水仙并没有放弃,她站在那里用眼睛询问着其她女伴。改改是个慢性子肉肉人,脑袋瓜转的不快,但她的心眼不坏,她见水仙立在那里尬尬的,就从自己的衣篓里一把捏出五根镰刀片子一样,又大又肥的在日头底下闪着紫光的皂角,说:“我这还有剩下的,你拿过去让月儿使。”
水仙拿了改改给的皂角到了月儿跟前,问:“你没有用皂角洗过衣裳?”
月儿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没有。”
水仙就在月儿身边蹴下,要过月儿手里的青梗木棒槌,把两根皂角放在石头上“叭叭”地打碎,然后把打碎的皂角碴揉裹到平摊在石头上的衣裳里,再撩两掬水,接着就抡起棒槌砰砰叭叭地敲打起来,一边敲打,一边不断地翻腾衣裳。三翻两敲衣裳里就冒出一片和用了洋碱胰子一样的白泡沫,“看见了吧。”水仙言传身教地说起话:“皂角就是这样的用法,用好了它一点也不比货郎担卖的洋碱胰子差。皂角还能洗头哩,把皂角捣成碎沫沾上水揉到头上越揉越起沫,用皂角洗出来的头发又黑又亮柔柔顺顺的还有一股幽幽的香气哩。”水仙比着样儿教了一阵,就把棒槌再递到月儿手上。
月儿学着水仙的样子,举起棒槌响响地敲打起来,那散发着幽幽香气的皂角沫从平面石头上溢漫着流到河里去了,摊在平面石头上的衣裳整个都让皂角沫子包裹严了。月儿高兴起来,她干脆脱掉鞋挽起裤腿,把两只秀溜的赤脚伸到清澈温柔的河水里。小时候在下马河水磨上,她就常是这样把一双赤脚伸到河渠里踢溅水花。
那一堆女人看见月儿突然露出了一双秀溜的赤脚,都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女人的脚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赤露出来让人看?月儿咋就在河边,在大天白日,在这么多人脸面前赤了脚,并且还露出那么一截子白生生直溜溜的腿肚子。女人们看的傻眼了:月儿的这一双脚真叫是好看,白嫩,秀丽,玲珑剔透。
月儿赤了脚后再把一根皂角捣碎,照着刚才水仙说过的办法,弯腰站在浅浅的河水里揉洗起头发。
吴根才又锄了几垄地,在这伏天热暑里,棉花地也像是一口大蒸笼,一股股的热气直往上腾冒。吴根才的白粗布汗衫早就让汗水溻透了,汗水顺着汗衫的前襟下摆滴滴哒哒地都滴在棉花地里了。真是热呀,吴根才撂下板锄跨上河渠,他也要到河边洗洗脸落落汗,要到河边的树荫里吸上两袋烟缓缓气。吴根才走上河渠朝河里一看,他的眼睛就牛蛋似地瞪大,脖子梗着再转不回来。河水里那个赤脚白腿,身上穿着红衣裳的月儿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吸铁石,把他给吸住了,身后就是有十八匹马也把他拉拽不住。吴根才立在河渠上种马一样张吸着鼻翼,喷吐了几口粗气,就急不可耐地向她奔去。
吴根才三步并作两步窜过去,跳到河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吴根才真会选地方,这块挡在河心里的大石头就正对着月儿,相距也不过丈八远,不仅距离近,而且角度好。吴根才跳到大石头上日急慌忙地掬着河水匆匆地洗一把脸,就回转过头脸对着月儿在石头上坐下来,他也把鞋脱掉,把两只肥厚的赤脚板也伸放到清亮亮的河水里,再点一袋旱烟,就直楞楞地盯着月儿那一双秀溜的赤脚和那一截白生生的光腿看起来。由这双玲珑秀溜的赤脚、由这一截白生生的光腿,吴根才就联想到土改那天夜里带人闯进上房院,掀开被子把月儿光溜溜亮在炕上的嫽人的一幕……想着看着,看着想着,他竟然把旱烟杆插不到嘴里去了,嘴里吐出来的不再是一股股淡幽幽的烟雾,而是一根细细的断不了头的涎水。
女人堆里的彩兰,看着坐在河心大石头上直了眼的吴根才,就斜着眼,撇着嘴说起风凉话:“改改,看你屋里的人,眼睛里都冒出火来咧。一会非跌到河水里去不可。不就是一个女人,在自己炕上还看不够,跑到河里看来了。”
改改是个慢性子肉肉女人,她咧着嘴只是笑笑,她才不和彩兰计较呢。她不在乎地说:“跌到河里怕啥,全当是洗了一回身子。愿意看,看去吧。有本事把她弄到炕上去都行。”
“死憨子,弄到炕上,人家就不要你了。”彩兰想逗起改改的火。
“不要倒更轻省了,黑间睡觉再没人打扰。”彩兰再不言语了。改改就是这么一个大大咧咧激不起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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